阅读提示:回看从2023年10月7日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发起“阿克萨洪水”行动至今,一年多光景,中东不少地方乱成了一锅粥。当然,中东之乱、战局未停歇的情况下,诸如伊朗与沙特恢复关系、巴勒斯坦内部14个派别达成和解等事,则为中东的未来带来一抹曙光……
返回家园的车队排起了长龙!这是当地时间11月27日黎巴嫩贝鲁特南郊的一番景象!当天凌晨,黎巴嫩真主党与以色列达成的停火协议正式生效。许多逃离战火的黎巴嫩难民开始返乡。
据黎巴嫩卫生部于11月初公布的统计数据,黎巴嫩600万人口中,大约120万人因为冲突升级而逃离家园。
然而,就当返乡的人们刚回到家中,整理废墟,甚至重拾希望的时候,当地时间28日,以色列军队的坦克袭击了黎巴嫩南部的六个地区。这毫无疑问意味着刚刚达成的停火协议遭到实质性破坏!
以色列方面的解释是,以军发现多名“嫌疑人”抵达黎巴嫩南部地区,其中有一些“嫌疑人”开着车。“这违反了停火协议”。至于以色列军队开着车开着坦克开着炮,则是“对真主党的一次警告”。
在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宣称与中东地区七个对手同时交战之后一个多月,黎以冲突看似以达成停火协议而告一段落。而以军用坦克追击“嫌疑人”之举,又显出了这一纸和平协议的脆弱性与不确定性!
回看从2023年10月7日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发起“阿克萨洪水行动”至今,一年多光景,中东不少地方乱成了一锅粥。当然,中东之乱、战局未歇停的情况下,诸如伊朗与沙特恢复关系、巴勒斯坦内部14个派别达成和解等事,则为中东的未来带来一抹曙光……
上图:当地时间 11月25日,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代希耶地区遭以军空袭后产生火光和浓烟。 以色列国防军25日继续空袭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等地,导致黎方重大人员伤亡。
太过脆弱的停火协议
从达成停火协议,到黎巴嫩真主党武装后撤,再到黎巴嫩政府军根据协议部分接管真主党武装阵地,再到以色列军队的坦克继续向“胆敢开车的黎巴嫩‘嫌疑人’”开火,前后不到24小时!
是否会有新的战事,战事在什么时间再次于黎以之间爆发,很难预料!
当地时间10月5日,在内塔尼亚胡公开发表讲话时称,以色列正与七个对手同时交战。其分别是: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约旦河西岸的各种“非法组织”、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什叶派民兵、伊朗等。
仔细点数,内塔尼亚胡口中的七个对手中,唯一一个以国家形态存在的就是伊朗。而其他势力,顶多算作地方武装。也正因此,自2023年10月遭受哈马斯发动的“阿克萨洪水行动”打击,特别是有一些以色列人被哈马斯虏到巴勒斯坦加沙地带充当人质以后,以色列与穆斯林之间的缠斗,达到了1982年夏季第五次中东战争以来的又一个高潮——因为那一次中东战争主要由以色列进攻黎巴嫩,所以也称“黎以战争”。尽管2024年的黎以冲突尚未造成类似当年9月17日、18日那般的“贝鲁特大屠杀”,可实际上,从2023年10月至2024年12月,以色列在黎巴嫩,在加沙地带等等所杀之人,比当年只多不少。当地时间11月25日,巴勒斯坦加沙地带卫生部门发表的声明称,自2023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以军在加沙地带的军事行动已导致44235名巴勒斯坦人死亡、104638人受伤。
即便如此,以色列国防军仍然继续在加沙地带用兵。2023年以军进入加沙地带以后,公开要求当地居民从加沙北部自行前往南部与埃及西奈半岛接壤的拉法。其意思表示无非如此做,可以方便以军在加沙北部对哈马斯武装进行清剿。然而,以军并不顾及加沙北部居民是如何自行前往拉法的——老弱妇孺,也得自行前往,否则挨炸,后果自负。内塔尼亚胡政府则要求哈马斯交出所有于2023年10月7日虏走的以色列人员,否则免谈。但哈马斯方面认为,如果交出所有人质,自己更没有资本和以色列谈判。
哈马斯在与以色列军队周旋之际,当地时间7月31日,其领导人伊斯梅尔·哈尼亚在伊朗首都德黑兰遇袭身亡。原本,这位巴勒斯坦国前总理已经发表过视频讲话,对加沙停火协议提出五项原则。其前往伊朗,当然有一个原因在于其有一处居所在德黑兰,然而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参加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的就职典礼。佩泽希齐扬之所以能在2024年7月6日当选伊朗总统,并于此后就职,有一个原因在于此前的伊朗总统莱希于今年5月19日死于一场直升机事故。
在一些西方媒体声称,相比起莱希来,曾经担任伊朗卫生部长的佩泽希齐扬相对来说对西方的态度更为和缓之际,哈尼亚在伊朗被杀,显然导致了伊朗内部强硬势力抬头。而之后,当地时间10月16日,哈马斯重新推举的领导人辛瓦尔,又在加沙地带被以军所杀。辛瓦尔战斗到最后一刻,在右手被炸断呈焦炭状的时候,仍坐在一个沙发中,用左手向以色列无人机投去反击的木棍。而之后,以色列军方又公布辛瓦尔的尸检报告,称其腹内空空——死前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
以色列方面此番说法,原本或许在于要羞辱辛瓦尔,没想到更激起了哈马斯的斗志!而在以色列北部,黎巴嫩真主党呼应起哈马斯,对以色列以及其所控制的叙利亚戈兰高地进行袭扰。以色列方面于是反击。寻呼机爆炸、对讲机爆炸等等,合计已造成30多人死亡、约3000人受伤,其中不乏黎巴嫩真主党一些领导人死伤。接着,以色列军方、特工又通过各种手段,斩首纳斯鲁拉等多位黎巴嫩真主党领导人。
在纳斯鲁拉被杀以后,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称,“以色列会为之后悔”。两个月以后,伊朗终于发起报复,对以色列发动大规模导弹袭击。以色列之后也对伊朗进行了反报复。然而,从以色列国内升空的战机在飞越一些阿拉伯国家领空后,对伊朗发射导弹之际,却发现伊朗的防空能力比如反导系统等等颇具实力。
伊朗与以色列你报复来,我报复去,并不频密的互相反击,似乎有所默契。按照佩泽希齐扬在报复完以色列后所说,“伊朗不过是为了让内塔尼亚胡知道,伊朗不是好战的国家,但坚决反对任何威胁”。
以色列是否“心领神会”,才同意与黎巴嫩真主党达成停火协定呢?当然,从美国、法国方面传出的消息是——此轮停火协定,是在美国总统拜登和法国总统马克龙等的联合斡旋之下达成。12月2日,马克龙抵达沙特进行访问时,还表示要继续寻求在化解中东地区冲突上与相关方“共同努力”,加沙地带与黎巴嫩局势都在讨论之列。从历史与现实的背景去分析,比如美国是以色列的最大军火供应国,甚至双方有更为密切的关系。而法国曾经对黎巴嫩进行过委任统治。由美、法两国介入,终究使得以色列与黎巴嫩同意暂时不打了。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刘中民教授则向《新民周刊》记者分析:“关于以色列和黎巴嫩真主党达成的停火协议,我觉得是双方互有需要。以色列方面要为未来特朗普上台后的以美关系发展做准备。同时,以色列方面也自认为已经很大程度上达到了重创黎巴嫩真主党领导层及其有生力量之目的。同时以色列基于历史上1982年和2006年入侵黎巴嫩并两次陷入困境的教训,甚至意识到黎巴嫩真主党也对以军造成伤亡,因此选择适可而止。”至于黎巴嫩真主党方面选择达成停火协议,在刘中民看来,也有自身考虑。“遭到重创的真主党需要重建,如果与以色列长期冲突,也不利于黎巴嫩真主党与国内逊尼派、基督教马龙派争夺国内政治基础。”
刘中民还认为,从矛盾的复杂程度上看,黎巴嫩真主党与以色列的冲突,其矛盾的复杂程度远低于巴以冲突。“2006年达成安理会1701号决议后,黎巴嫩与以色列之间维持了长达十几年的相对稳定,只有低烈度的零星冲突。停火协议生效后,黎巴嫩真主党的军事力量将北撤、黎巴嫩政府将在南部部署军队,并与联合国驻黎巴嫩维和部队共同维护南部秩序,因此停火协议应基本上得到执行。但由于以色列与黎巴嫩真主党积怨甚深,双方仍将爆发低烈度的冲突。”
换一个地方“打群架”
上图:当地时间11月30日,人们经过叙利亚阿勒颇的一处受损道路。
按下葫芦浮起瓢。正当黎以冲突表面上渐趋平静之际,当地时间11月27日,位于以色列与黎巴嫩东部的叙利亚局势又突然紧张起来!叙利亚政府军与反对派武装以及极端组织持续激战。到11月30日,叙利亚政府军对外表示反对派武装已进入该国第二大城市阿勒颇市的大部分地区。这是自2016年政府军夺回该市以来,反对派武装首次攻入阿勒颇。
刘中民分析:“叙局势突变恰逢中东局势发生关键变化。其背景之一应该是支持叙利亚巴沙尔·阿萨德政府的力量被不断削弱。在支持叙政权的俄罗斯陷入俄乌冲突,伊朗、黎巴嫩真主党遭到重创的情况下,向叙政权发难无疑成为反对派和极端组织的最佳机遇,同时也难以排除以色列联合叙反对派对抗‘抵抗轴心’的可能。”
不过,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表示,无论袭击多么激烈,叙利亚政府有能力击败“所有恐怖分子及其支持者”。巴沙尔·阿萨德口中所言“恐怖分子”,主要是指反对派武装的中坚分子“努斯拉阵线”。公开报道称,“努斯拉阵线”曾受“基地组织”指导。这当然是叙利亚乃至俄罗斯方面称之为“恐怖组织”的一大依据。而“努斯拉阵线”宣称,自己早已与“基地组织”分道扬镳。而更有报道显示,“努斯拉阵线”之后受美国、土耳其等指导。
比较黎以冲突、巴以冲突与叙利亚内战,会发现,中东各路人马大有换一个地方“打群架”的趋势。黎巴嫩真主党、哈马斯背后,有着伊朗的影子。而叙利亚政府军背后也有伊朗的襄助。那么,“努斯拉阵线”背后又有谁撑腰呢?
尽管美国曾于近十年前与俄罗斯达成过临时协议,共同对付“努斯拉阵线”,可目前看,在叙利亚境内针对“努斯拉阵线”开火的,除了叙利亚政府军以外,还有驻叙利亚俄军。俄国防部披露,在“恐怖组织”发动攻击以后,俄军对“恐怖分子的检查站、仓库和炮兵阵地”发动了攻击,有200名反政府武装分子在俄军空袭中丧生。这是自2016年以来,俄军首次对阿勒颇发动空袭!
而一些中东媒体分析称,以“努斯拉阵线”为首的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之所以突然进攻政府军,确实与以色列有关。在“努斯拉阵线”看来,以色列一旦与黎巴嫩真主党达成停火协议,则在停火协议生效以后,以军对叙利亚政府军的空袭也必然减少,原因在于以军相对后撤以后,就像够不着伊朗一样,也会有些够不着叙利亚境内的打击目标。因此,“努斯拉阵线”希望发动袭击,尽可能早地占据更多叙利亚领土,以维护自身有一定实力,可与政府军讨价还价。
特朗普2.0时代如何“和”
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或许是中东和平的一个变量。然而,这一点若经过仔细分析,则会发现其中种种未必靠谱的因素。
在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无论先与在任总统拜登缠斗,还是与拜登推选后民主党方面推出的在任副总统哈里斯缠斗,特朗普都称,一旦他再次入主白宫,将“在24小时内结束俄乌冲突”。在当选总统以后,特朗普仍多次强调俄乌和谈的必要性。在尚未就职之际,他已经公开宣布提名基思·凯洛格出任乌克兰和俄罗斯问题特使。由凯洛格此前曾经公布过的自家观点可知,特朗普下一步很可能“暂时不允许”乌克兰加入北约,然后冻结前线,让俄乌重回谈判桌。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似乎对特朗普可能提出的方案没啥感觉。他的回应是“乌克兰可以先加入北约再与俄和谈”。这种观点当然与特朗普南辕北辙。但未来,乌克兰是否可能接受特朗普方案呢?
不妨从特朗普第一任期强推沙特等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媾和等,来看接下来发生的情况。总起而言,四年前的那一轮中东媾和,是阿拉伯国家在特朗普威逼下放弃自身部分权益以后,才与以色列达成相对和平。如今的特朗普俄乌和平方案,是否要损失乌克兰的权益才可能达成?那么,未来中东局势,若想要达成以色列与包括伊朗在内的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和解,则穆斯林世界是否要拿出更多的权益来作为牺牲品呢?
比起上一轮由特朗普主导的阿以和解,则下一番特朗普还想主导中东和平,必须要正视伊朗甚至俄罗斯等国的存在。
别忘了,还有中国!反倒是中国在中东和平进程中是主动、务实的作为者。这一点希望特朗普能够看到!无论是2023年春以来的伊朗与沙特的恢复邦交,还是2024年7月,巴勒斯坦内部14个派别和解,主要磋商环节都在北京举行。之后,沙特与伊朗甚至还进行了联合军事演习。由此可知,两国关系进一步升温。
那么,未来的中东和平进程,该似特朗普那般强按着“牛头”逼迫一些国家牺牲本国利益来答应,还是该似中国这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步快跑达成一定范围的和解,然后再慢慢消化,最终使得和解的派别、面积越来越大,达到稳定的局面?主笔|姜浩峰